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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2491章天子当国
    天京城自建立之日起,就号称“永岿”!
    这是古往今来最繁华的城市,也是茫茫现世最巍峨的堡垒。
    它如一颗心脏泵动着中央帝国的鲜血,似一面旗帜张扬着中央帝国的威严。
    在它建立的三千九百三十年里,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动摇它。被它镇压的万妖之门寂而无声,被它封镇的古今至恶之禅逐渐缥缈。天下中央,万方来朝。
    但今天,它动摇!
    它一共只晃动了三次,但几乎晃动了整座中央大殿的人心!
    发生什么事情?
    吵架的顾不得吵架,站队的顾不得站队,看戏的也看不下去了。
    殿中一众大员,纷纷警醒。
    平时斗得再狠,中央帝国这艘巨舰一旦沉没,淹死的是船上的所有人!
    “众卿不必紧张。”
    皇帝的声音道:“动摇的确然是此方天地,但不是天京城——而是这座三清玄都上帝宫。”
    轰隆隆隆!
    大景帝宫收回了对所有人的限制。
    中央大殿之外的视野得以清晰。
    咆哮的气流飘似尾羽,沉降的云层好似山低,就这样所有的风景都历历而下。
    一众天都官员这时候才发现,这座现世最巍峨的宫殿,竟已横飞在高空。随着大景天子视线的上抬而高升。
    云天何其广阔,山河如此浩荡。
    天京城一霎都遥遥在下了,像是中域沃野上的小小泥丸——其它城池连泥丸都算不上,只能算是泥点。
    先前甲叶撞响、惨叫连连,偶然沁进众人之耳的惧怖,并不只是中央天子对宫卫的清洗。而是大军集结,宫卫肃阵,整座辉煌帝宫启动的预演!
    皇帝只是抹掉了那些关键位置的不安全的人。
    三清玄都上帝宫的前身,“大有空明之天”,在十大洞天里排名第二。但作为洞天宝具来说,它很可能已是天下第一!
    因为国家体制代表了当今这个时代,中央帝国代表了国家体制,而它又代表了景国!
    倾天下之势以奉也,它当然也有倾天下之威。
    整座三清玄都上帝宫内,军列游集,兵煞腾云。
    令旗穿梭,绣物如有灵而张扬。
    皇敕!
    荡邪!
    中央八甲计有二十万强军,尽数填入此宫!
    两支八甲强军已然各自合阵,像两柄长刀归于这名为“三清玄都上帝宫”的猛将腰侧。壮士仗刀,天下何当?
    大景宫卫尽数肃结,以堂皇兵煞填塞着偌大宫殿群落里的关隘,像是一块块散开的护甲,护住勇者的关节。
    诸朝臣面面相觑,除了极少数的知情者,俱都人心忐忑,不知景天子意何在。
    即便是“三清玄都上帝宫”,也作为社稷之宝,几千年都没有挪动。上一次移动还是在景文帝时期,南下讨楚,与章华台硬碰硬,直接把那座天下前三的洞天宝具,砸成了离宫一座,几千年都没有完全修复,一直无法安进郢城。
    景文帝一直说章华台天下无双,并不输于三清玄都上帝宫,是他压制了楚太祖,才将章华台击破。
    楚太祖则一直说三清玄都上帝宫是古今第一洞天宝具,中央帝国倾国势以奉,远迈诸宝,也就是他强过景文帝,章华台才破而不毁,甚至将三清玄都上帝宫推回长河北岸。
    时光浩荡至如今,他们两个或许已经分出了胜负来,但三清玄都上帝宫和巅峰时期的章华台究竟哪个更强,却成了一桩历史公案,每每都能引发许多口水——或许只能留待将来。
    社稷之宝不轻移,中央天子却悍然启动于今日,这是要做什么?
    景天子给出了答案。
    他平静地坐在那里,像一座权势凝结的雕塑。在殿中各异的眼神里,发出近于永恒的温缓的声音——
    “巫天师说得对,中央逃禅,中央失其责。”
    “宗正是朕至亲,天师是道国支柱,诸尊皆朕长者,亦道国之臣民,你们吵得让朕心痛。这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责任。超脱之责,非衍道可承。天下之垢,非臣民所担。”
    “没有什么借口可以找,三脉交恶禅于中央,历三千九百三十年而不移,却动摇于今日,是朕之责也!”
    他说道:“朕来承担,朕来面对。”
    中央逃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,从景太祖时期就在萌发,在景钦帝时期由苍图神支持、以神使敏哈尔为引,这中间陆陆续续尝试、屡有冲击,一直到这一次,宗德祯以一真遗蜕行刺、景天子直接被卷进互分生死的战场。祂在帝国大覆一真、中央天子负创的关键时刻逃脱了!
    包括巫道祐自己都清楚,实在很难说是姬凤洲的责任。
    甚至他巫大天师自己的责任,都该比姬凤洲要严重。
    这位皇帝已经在那个位置上,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最好——是哪怕知晓一切、尘埃落地之后再重来,也很难做到更好的程度。也几乎是他巫道祐等身而替之,想象力的极限。
    但姬凤洲说,这是自己的责任。
    而他要如何承担呢?
    巫道祐藏在皱壑之中的双眸,就这样看着皇帝。
    皇帝平静地道:“朕当亲征。”
    仿如平地起惊雷。
    此句予人心之震动,更甚于先时以为动天京!
    这……怎么就亲征了?
    天子已伐一超脱,还要另伐一超脱吗?
    泱泱大景,国势浩荡,固然可以承受超脱两征,短时间内两次超脱层次的大战……天子本人还能够承受吗?
    “陛下——”副相师子瞻愕然抬头。
    应江鸿更是直接站起身来,举凡倾国之战,他这个守天门的南天师来为国当之。岂能轻动天子?且天子负创未愈!
    皇帝只是继续道:“按景律,囚犯逃狱,无非擒之,刑之,杀之。古今之恶禅,天京弗镇,三尊未诛,举世莫能锁,万军不可围,朕当亲征以执!”
    “为天下不可为是天下之君,杀天下不可杀是太平天子。”
    “中央天牢逃禅是国家一等大事,诚如巫天师所言,不能隐瞒,不该拖延。但之所以朕默许这消息不及时公布,是因为逃禅已然发生。而朕不打算认——朕准备战争。”
    皇帝仿佛坐在云端,声音响在每个人耳边:“战争不能发生在天京城。”
    他体现得如此遥远,而又同每个人都这样接近:“天子威严虽重,重不过天京城里亿万百姓。诸卿家眷,毕生荣辱,也都在其中。朕亦如此!”
    腾飞离京的是【三清玄都上帝宫】的主体,后宫六院都还留在天京城。
    而璐王府、瑞王府、长阳公主府,更都是分建在帝宫之外的。
    皇帝的决心已然彰显:“天京一砖一瓦,不可随葬于匹夫。景法一绳一律,朕必提剑以衡!”
    大景天子要驾驭【三清玄都上帝宫】,离开天京城,甚至离开景国去战争——逐杀那自中央天牢深处逃走的超脱者!
    “陛下!”就连宗正寺卿姬玉珉也回身来劝:“天子当国不可轻动,此去山长水远,须知人心难测,更何况天意如刀!”
    作为景国开创年代的人物,当年追随景太祖建国的强者,姬玉珉是当年移禅之事的亲历者,他完全明白中央帝国承担的是什么责任,也大概清楚中央天牢底下封印的是什么样的存在。
    连三尊都未能将其真正灭杀,只可封镇起来,交由国家体制最巅峰的力量来压制,用时代洪流来消磨,以无尽时光来放逐。
    就这,也还是让祂逃脱了!
    天子要驾驭【三清玄都上帝宫】去征彼辈,最后要杀到何处?
    这一路跨越多远山河,横穿谁家国境?
    国势能不能撑得住,皇帝能不能撑得住,且都两说。
    天下窥中央久矣!
    岂不怕两败俱伤后,有人横起一刀?
    虽有霸国不伐的共识存在,但在近在眼前的巨大收获面前,难道要寄望于他人遵守所谓“共识”?
    如此大争之世,礼义早已是一张废纸。盟约都能撕毁,誓言都可背弃,共识算什么!默契算什么!
    此即“人心难测”。
    至于“天意如刀”,则是他更隐晦的提醒,他在强调那位逃离天牢的超脱者的手段。
    今日朝堂中的种种碰撞,未尝不受冥冥中某种意志的影响。
    人心任性,往往是天意所引。
    天子贸然移驾,说不得就为其所趁。
    但哪怕是并不知晓那恶禅手段的,仅听姬玉珉这句,也是老成持重之言。
    百官一时跪倒大片,皆恳声以求:“陛下三思!”
    晋王姬玄贞双手一合,拜道:“天下之甲仗,若随陛下移宫,则万民何倚?一国之刀锋,若尽仗于天子,则谁人握柄?”
    “君乃上上之君,不可为下下之勇。”
    “臣匹夫也,愿代陛下远征。虽死无悔!”
    如果皇帝是非要给三脉一个交代,一定要在中央逃禅这件事情上表现出态度,宁死不愿以今天子请昔天子、大损威望,重蹈钦帝覆辙。那么晋王愿意来表这个态,甚至愿意成为这种表态的代价。
    他姬玄贞代国而征,没谁能说帝室敷衍此事。他姬玄贞为国而死,三脉或者也可以松一口气!
    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视线又自他而扩散至百官。
    最后道:“诸卿爱国,故有良劝。”
    “但朕担天下,何能辞责?”
    他一挥大袖:“朕意已决!”
    “先有宗德祯驭一真遗蜕,后有中央逃禅。的确天心叵测,欲再试朕锋——朕岂不如其所愿!”
    他站了起来,走下丹陛,在中央大殿里,分列的百官中间行走。其身如山而撑天,其瘦如剑而剖地:“山河大地,皆从朕命,万古千朝,伏于朕意。”
    他的步子大而雄迈:“要教所谓天心知晓,这现世竟是谁人做主!”
    轰轰轰!
    三清玄都上帝宫高飞,现世皆惊。
    离开天京城才打这一仗,才更体现皇帝的决心。就像先前他选择去郊猎,宗德祯的刺杀也选在他离宫之时——那是因为宗德祯有替国的心思,也舍不得打碎了天京城。
    才从中央天牢深处逃封的那位,可不会顾惜这些。早有准备的情况下,天京城或者也能自保,但逃禅事起突然,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稳妥应对。
    超脱之威,不能相制。投鼠忌器,此战必输。
    等那位逃犯离开了天京城,再上去追杀,才更无所顾忌,可以展现全力!
    巫道祐一时不语。
    他本心也想劝皇帝几句,在当前这个阶段,皇帝出事对哪一方都没有好处。他要争的是大罗山的利益,自身的利益,并不想争姬凤洲的命。
    但姬凤洲难道是破罐子破摔,逞意气之勇的人吗?
    这位皇帝究竟有什么底气?
    难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,一真遗蜕已经被他掌控?他可以驭一真而倾国?
    又或者姬玉珉可以驭一真,天子倾国,如此乃成两尊超脱战力?
    可姬玉珉的劝阻,却也不像演戏……
    巫道祐知道这位皇帝心思渊海,向来看不透。但怎么也想不到,都帝宫离京了,还看得这样迷惘。
    皇帝还在巨大的殿堂里迈步,在百官的注视和拱卫中往前,一边走一边道:“冼南魁!命尔神策守天京!”
    枣红脸的大帅大声应喏,排众而出,踏出三清玄都上帝宫,飞落天京城。
    皇帝又令:“匡命!淳于归!命尔等各自统军,令归一处,以军势奉国,随时等待朕的命令!”
    新上任的天都元帅匡命,履职不久的皇敕副帅淳于归,同时一拜,一前一后走出中央大殿,各自归阵,各统大军。
    皇帝又令:“着晋王守天京!”
    他稍一停顿:“若朕此伐无功,则必无幸,国家社稷不可有失,青女、白年、简容,择一可继!晋王临机,不可如朕犹疑。”
    又补充道:“若国家危难,小儿辈不堪用,晋王自取罢!”
    姬玄贞本来已经拜倒,又悚然站起:“陛下——”
    皇帝此时已经走到大殿门口,整个中央大殿里的官员都随他转向,队头转队尾。
    晋王在百官最后。
    皇帝不回头,只是一拂袖:“此君命!不复言!以江山为重!”
    姬玄贞再次如山拜倒:“臣必为天子守社稷,臣不死,则天京不摇!”
    就此大步而去。
    皇帝又令:“南天师!晋王用政,天师用军,朕在外,国家有赖!”
    应江鸿本有千言万语,但君命已出,军令已下,他再不复言,只郑重一礼,离殿而去。
    皇帝一步踏在门口,往眺万里,只道了句:“江山仍在,社稷不移,朕为天下征——有三大天师并宗正随朕往伐,足矣。”
    一拂袖:“都退下吧!”
    百官皆拜,除了部分需要辅助支持三清玄都上帝宫运转的,齐齐落下天京。
    此青天白日,但见百官如星落,帝宫如月升。
    现世轰隆,神陆摇动!
    这是最后一个剧情,结卷肯定会加更爆发,提高阅读体验。
    但今天加不动,刚开战,接下来的内容需要再磨一下。
    才写完诛杀无名者,楚帝退位,脑子不够用,精力也跟不上。希望体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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