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若臻发了誓,宣若鱼也履行承诺,在他的安排下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。
    在约定的时间,宣若鱼来到陈家。
    陈家今天为宣若臻开生日宴。
    整个半山别墅布置一新,从小区门口就挂上了气球。
    宣若臻在陈家的第一个生日宴,隆重非凡。
    一是向外界宣告他的身份,表达陈家对他的重视。
    二来,在与霍元霁正式订婚前,含蓄地表达与霍家的联姻意向。
    在陈家人眼里,宣若臻善良、通情达理,他的生日宴,怎么可能缺少和他情同手足的弟弟。
    宣若鱼没有缺席的理由。
    碍于宣若鱼最近性情大变,大概率不会出现,所以宣若臻干脆让他在生日宴那天到陈家见心理医生。
    只需要出现,至于他是来干什么的,并不重要。
    想法挺鸡贼。
    这样的小心眼,宣若鱼懒得计较,只准备见完心理医生就走。
    和医生聊了一个半小时,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。推门出来,发现陈一北等在门口。
    “若鱼,聊那么久,饿了吧。下去吃点东西玩一会儿,晚点让司机开车送你回家。”陈一北个子中等,戴了一副金丝眼镜,不像是商人,倒有几分书卷气。
    他大学主修医科,心理医生是他的同学。
    他对着心理医生点了点头,免不了寒暄几句。
    派对已经开始,整栋别墅放着轻缓舒适的音乐,楼下传来说笑的声音,很热闹。
    宣若鱼站在二楼栏杆边往下看。
    宣氏父母也在,双手拉着宣若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,神情关切。
    对于他们之间略微过分的互相关心,宣若鱼也不在意,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。
    “一北哥,不用太麻烦,我自己回去就行。明天还要上班,我先走了。”
    为患者的**保密是心理医生的基本操守,陈一北学了七年医,也知道这个道理,不会询问病人的情况,但从昔日同窗的表情大概可以判断,这个小孩并不是在为赋新词强说愁。
    若臻的生日宴,宣若鱼空手而来,见完医生迫不及待想走,他应该生气。
    可是,他看对方的眼神反而温和了几分。
    这样的小孩子,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,怎么会患上心理疾病。
    没有责怪,却不自觉想亲近。
    “若鱼,你在楼下等五分钟,我和王医生说两句,我亲自送你。”
    宣若鱼推辞了几句,拗不过陈一北的好意,答应下来。
    他绕到别墅后花园,避开人多的地方。
    运气很好,遇到一株昙花正在开放。
    昙花旁有桌椅,他干脆坐下来观赏。
    乳白色的花朵优美淡雅,在月光下香气四溢,光彩照人。
    昙花有着“月下美人”之誉,昙花开放更是寓意着吉祥、好运。
    宣若鱼看得正入神,忽然,双眼被人从身后蒙上。
    他看得太专心,有人靠近也没有发现。
    “猜猜我是谁?”
    一双细嫩的手覆盖之后,紧接着是一串清亮的男声,故意压着嗓子问。
    不像是恶作剧,倒像是亲密伙伴之间的小游戏。
    宣若鱼在这里没有朋友,他不确定原身是否认识对方。
    对方靠得太近,陌生的气息让他感觉紧张。
    手肘向后一顶,头往后仰,身体一侧,躲开了覆盖在眼睛上的双手。
    卫楚单手捂住胸口,另一只手指着他,质问道,“表哥,你怎么那么凶?!”
    他的嗓音偏软,看起来不像生气,倒有几分撒娇的口气。
    宣若鱼定睛一看,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长相精致的表弟。
    “怎么?不认识我?”卫楚见他一脸茫然,摘掉墨镜,把脸递到他面前,“你仔细看看。”
    “我为什么要认识你?”宣若鱼退后一步,眉头微蹙。
    “你是若臻表哥吧。”
    虽然是问句,却带着肯定的自信。
    卫楚笑着解释,双手奉上礼物,“我是卫楚,抱歉来晚了,生日快乐!”
    卫楚是陈夫人的侄儿,童星出道,现在是很火的一个组合的成员,属于娱乐圈顶流。
    今天来参加宣若臻的生日宴,为躲避狗仔迟到了。怕被姑妈说教,就躲到了花园里。
    “我不……”
    宣若鱼正待解释,陈夫人过来了。
    “阿楚,你怎么在这里?”陈夫人笑着过来,在卫楚头上揉了一把。
    “姑姑,我和若臻表哥看昙花。”卫楚小孩儿心性,语速很快,还没等陈夫人回过神来,接着问道,“你上次不是说,若臻表哥是我的粉丝吗?”
    卫楚看了一眼宣若鱼平静无波的表情,撇嘴,“姑妈,你骗我。”
    陈夫人愣了一下,才知道他认错人了,不免失笑,“他不是若臻。你若臻表哥在里面招待客人呢。”
    她没有见过宣若鱼,也不知道他是谁。
    认错人总是不礼貌,陈夫人对着宣若鱼歉意地笑了笑。
    “怎么可能?”卫楚张大嘴,瞪着宣若鱼,夸张地嚷道,“姑妈你别骗我,我不会上当,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    “是吗?”陈夫人笑道,也转过头看着宣若鱼。
    宣若鱼平静地站在一旁,不卑不亢,不喜不怒,任人打量。
    他的眉眼染上一层银白的月光,长睫低垂。
    两眼微微一笑,像一块温润的美玉。
    陈夫人看不出来,只觉得他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孩。
    卫楚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,把路过的客人拉来询问。
    客人也说像。
    宣若鱼听他越说越不像话,才开口,“我是宣若鱼。”
    陈夫人这才恍然大悟,笑道,“他是若臻的弟弟,若鱼。”
    卫楚还不相信,极力争辩,
    “姑妈,他耳后有胎记,怎么可能不是?”
    宣若臻走过来的时候,正看到卫楚蹦跶着去看宣若鱼耳后的胎记,宣若鱼仰头躲避。
    “妈,这是卫楚表弟吗?”宣若臻脸色有点白,一路小跑过来,还带着喘。
    “若臻,走慢一点。”陈夫人扶住宣若臻,在他背上顺了顺。
    “姑妈,你们合起来骗我?”
    卫楚看着宣若臻,又看了看陈夫人,最后看向宣若鱼。
    陈夫人叹了口气,把他从宣若鱼身边拉过来,语气无奈,“他也是你表哥,若鱼表哥。这才是若臻表哥。”
    卫楚还要再争辩,宣若臻将他打断,“你们怎么不在里面玩,这里黑漆漆的,有什么好看的?”
    “我们看昙花。”卫楚指着面前一个月牙形的花坛,里面种的全是昙花。
    “这花过几天才开,到时候我提前通知你来看。我们进去玩吧,这里晚上蚊虫多。”
    宣若臻说着,站到卫楚面前,将他和宣若鱼隔开。
    卫楚往花坛里看了一眼,“咦,刚刚明明都开花了,怎么那么快就没有了?”
    他望向宣若鱼,“表哥,你也看见了,对吧?”
    他喊得很顺口,好似宣若鱼才是他的正经表哥。
    宣若鱼看了一眼昙花,刚刚确实有七八朵都开放了,才不到一个小时,又全部缩成了花苞,怪不得大家都说“昙花一现”。
    宣若臻神色没有变化,笑着去挽陈夫人的手,“既然看过了,我们进去吧。卫楚表弟,你的新专辑什么时候上市啊,我们卫衣可是等得望穿秋水。”
    卫衣是卫楚粉丝的名称。
    卫楚小孩心性,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,说了几句新专辑的情况又嚷着要喝柚子茶。
    宣若鱼故意放缓脚步,落后两步。
    这时,陈一北过来了。
    卫楚是家里最小的小孩,从小被表哥表姐宠着长大,他却最喜欢陈一北。
    之前他问陈一北要宣若臻的照片,陈一北告诉他,看到若臻他一眼就能认出来。
    他们兄弟姐妹四人,只有若臻长得最像陈夫人,他和一南、西京都像陈庆多一点。
    现在陈一北过来,卫楚拉着他,笑着和他开玩笑,“一北哥,我觉得若鱼表哥更像姑妈。”
    “是吗?”陈一北不免多看了宣若鱼一眼。
    三个当事人都在,这样仔细一对比,更明显。
    如果说宣若臻和母亲有五分像,那宣若鱼至少有七八分。
    怪不得他之前觉得宣若鱼面相很和善,不自觉想亲近。
    “我说的没错吧。”卫楚还在抖机灵,手指比划着,“你们是不是找错了?若鱼表哥耳后也有胎记,红色的,这么长一个。”
    听到“胎记”两个字,宣若臻心里咯噔一声,脸色白了白。
    他望向宣若鱼,发现他在笑,没有说话,就是嘴角上扬,礼貌且体面。
    宣若鱼以前也爱笑,尤其是谈起高浩洋的时候。
    但是这样的笑却不一样,带着看透一切的不屑。
    好似他什么都知道,只是不屑争辩、无所谓解释。
    就像他小时候,上数学课偷偷在桌子下面吃面包,老师站在讲台上,一览无余,什么都知道,却没有点名批评。
    那种由内而发的优越感,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。
    “别贫了,快进去吧。”
    看到宣若鱼落后两步,陈一北停下脚步等待,“若鱼,车停在门口,走吧。”
    宣若臻和陈夫人卫楚走在前面,见陈一北没跟上来,也停了下来,“一北哥,马上切蛋糕了,走快点,摄像师等着拍照。”
    陈一北委实不想错过弟弟第一次的生日宴,但是又事先答应了宣若鱼,动作有几分迟疑。
    宣若鱼不想让他为难,“一北哥,你去吧,我在门口等你。”
    陈夫人回头,“若鱼,吃块蛋糕再走吧。”
    卫楚也来劝。
    周围人越来越多,宣若鱼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,
    看了眼时间,点头同意了。
    从楼顶倾斜而下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。
    客厅的装潢彰显了主人的矜贵与品位。
    然而,比水晶灯更闪耀的是今日的寿星宣若臻。
    陈一南唱着“生日快乐”,把多层的蛋糕推到宣若臻面前。
    陈庆、陈夫人、三姐陈西京、二哥陈一北围在他身边,拍手清唱生日歌。
    旁观者的眼中有真心的祝福、也有艳羡、妒忌……
    宣若臻是绝对的主角,就像是月下盛开的昙花,光彩照人,散发着光芒。
    宣若鱼站在客厅通往餐厅的门廊边,从路过侍从的托盘里端了一杯香槟,欣赏着热闹,间或抿两口。
    “羡慕吗?”
    突兀的一句问话在耳边响起。
    宣若鱼回头一看,发现原本应该站在人群中心的霍元霁,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。
    “为什么要羡慕?”宣若鱼反问一句。
    宣若臻当了他二十多年的哥哥,他们在一个家庭长大。忽然有一天,这个哥哥竟然变成了有钱人家的孩子,两人的境遇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。
    要是遇到一般人,肯定多少会羡慕、甚至嫉妒。
    但是宣若鱼不同。
    首先,他本来就是穿来的,对原身的遭遇不能感同身受。
    其次,他原本也是高门子弟,见惯了荣华富贵,早就练成了一身荣辱不惊的本事。
    “你倒是看得开。”霍元霁捏着高脚杯,眼眸低垂,盯着从杯壁滑落的红色液体。
    宣若鱼望了过去,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。
    “你父母在对面。”
    “看到了。”
    宣若鱼顺着霍元霁示意的方向看过去。
    宣氏夫妇站在另一个角落。
    宣易道背着手,宣母拍着手。
    两人不会唱歌,跟不上调子,却在笨拙地附和着简单的旋律,注意力在发着光的宣若臻身上,甚至没有觉察到宣若鱼也在现场。
    “不好奇?”
    任谁看了宣氏夫妇的表现,都会觉得宣若臻才是他们的亲生子。
    一种异于常理的现象不是平白无故发生的,其中必定会有复杂的原因。
    之前霍元霁问过他是否在意,宣若鱼当然不在意。
    不在意并不代表不好奇。
    宣若鱼低下头,轻笑,“想不到你也爱八卦。”
    霍元霁没有否认,反而坦荡地承认,“对于未来的另一半,当然要了解清楚。”
    宣若鱼想,宣若臻是主角受,当然人人都要对他好,人人都要喜欢他。
    不过这种话却不能对霍元霁说。
    他敷衍了一句,
    “你如果查出来,通知我一声。”
    围观人群忽然发出欢呼声,视线的焦点忽然转了个方向,聚集到霍元霁身上。
    陈夫人透露了陈家和霍家即将联姻的消息。
    宣若鱼退后一步,将身体隐没在门廊的阴影内。
    举起手中的香槟,对着霍元霁的后脑勺,敬了一杯,“恭喜你,哥夫。”
    霍元霁低头笑了笑,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,
    “别叫得太早。”
    说完,抬起头。
    脸上挂着妥帖的笑容,回敬大家的祝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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