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趣阁 > 都市小说 > 嫁给残疾首辅冲喜 > 第60章 修复
    前后忙了三个月,《明氏草药图经》镂印之事终于尘埃落定。
    定稿之日,明琬亲自登门拜谢为医书批注作序的左太医令周时青。当初明父肝衰垂危之际,亦是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念及同僚之情为其奔波忙碌。
    “你是个好孩子,当初你爹第一次领你进太医署时,老夫便知你与旁人不同。虽非天资奇秀,但著作立言之事,本就不看才华,唯坚忍赤诚者能成。”
    周太医已经很老了,待过完今年,便要告老回乡。谈及往事,这位鹤发鸡皮之态的老者拄着拐杖,唏嘘道:“可惜了,出嫁妇人本不能再入太医署,但当年念在你在太医署门外设摊为宫人问诊,口碑破佳,我们几位医官原是打算联名举荐,要破格提拔你为针师博士的。”
    明琬竟不知还有这么一段过往,她竟是险些成了太医署的博士医官!女子为博士,这亦是从未有过的殊荣。
    她难掩讶然道:“何时的事?”
    周太医回忆片刻,道:“应是……武德七年,六七月的事。谁知上头的文书才批准下来,你却差人婉拒,收拾东西回家去了。当时,我们几个老太医气得不行,皆言深闺妇人不堪大任,现在想来,许是你志不在此,闲云野鹤云游四方,也挺好。”
    武德七年,正好是五年前她撞破李绪腰牌的秘密,被闻致关在府中的时日。
    明琬不知自己竟险些被录用为针科博士,官职虽小,不值一提,但到底是名正言顺的医官,多少药生穷尽一生也只为得到这份认可,而她却因闻致而错失良机。
    难怪当初太医署的人愤然将她的东西打包送回时,尚在病中的父亲见了,会那般伤心失望。
    见明琬久久不语,周太医面露疑惑,胡须微颤道:“怎么,此事你不知情?当初,不是你派夫家的人前来回绝的么?”
    是闻致替她回绝的吧。
    明琬鼓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,良久,苦涩一笑道:“不瞒您说,当时家中诸事纷杂,错过了……便是错过了。”
    明琬从周太医府上出来,天空云墨低垂,飘起了牛毛细雨,街边停放的马车中多了一人。明琬掀开车帘上去,闻致果然穿着朝服坐在其中,垂眸看一份冗长的公文。
    那些密密麻麻,展开足有三尺长的长篇大论,明琬见之头疼,也亏得闻致能静心看下去。
    见到明琬上车,闻致往一侧挪了挪,极其自然地给她腾出位置来,而后嗅了嗅鼻子,从展开的公文后抬眼看她,问:“身上为何药味如此重?”
    “周太医邀我去他的药房一观,想必是那时沾染的。”明琬交叠着手坐好,心中并不似面上平静,良久道,“下朝了?你的马车呢?”
    “那辆车太显眼,让人先赶回去了。”闻致淡然道。
    明琬有点想笑,一句“我专程来接你”就能说明白的话,非得像参禅一样表达。
    正想着,闻致像是强忍什么似的,低声道:“你去了男子的房间?”
    “是药房。”明琬纠正他,“而且,周太医已经七十岁了,你连老人家的醋也吃?”
    闻致神色稍霁,强词夺理道:“我没吃醋。”
    马车驶动,轻微的颠簸,摇散明琬一腔心事。
    她随意问道:“你近来很忙?”
    “有点。”闻致显然误会了明琬的意思,以为冷落了她,便合拢公文搁在一旁,专心致志地同她闲聊,“新贵与士族冲突渐盛,天子制衡朝堂,便比平时要忙碌些。”
    明琬对这些政治手段并不了解,“如何制衡?”
    闻致屈指抵着太阳穴,不急不缓道:“朝中党派,如黑白棋子,此消彼长,互相牵制方不至于威慑皇权。如之前楚王与燕王夺权,楚王败,为打压燕王李绪的党羽,天子便提拔我与陈王去制衡;如今李绪损失惨重,不得不休养生息,为了不让陈王一家独大,天子又重用以次辅黄蕴为首的朝中新贵,压制我手中的权利。”
    他的嗓音沉而清冷,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。明琬将懂未懂:“若是黄党新贵败了,朝中无人能撼动你与陈王的位置,天子又该如何?”
    闻致默了片刻,而后道:“便会天子亲自动手铲除,独掌权势。”
    朝堂之上,众臣皆为棋子,只能有帝王一个赢家。
    明琬惊异于闻致看得如此透彻,还愿意在朝局漩涡中奔劳,不由道:“这么说来,若你没了利用价值,就要鸟尽弓藏了?”
    “所以,需要扶植新君……”见明琬心思飘散,闻致止住了话头,低声道,“我说这些,是否太枯燥无趣了?”
    明琬回神,望着闻致深邃的眉眼,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前几日他在慈恩寺的金佛之下的身影。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像是一段无形的镣铐,锁住他那些沉甸甸的过往。
    他骄傲强大,素来不信鬼神,却在悲悯的佛像下低下了高傲的头颅,虔诚求一支姻缘签。
    让她不忍开口诘责。
    “闻致。”
    “嗯?”
    “当年你……”
    “何事?”
    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五月梅雨,淅淅沥沥下个没完。
    明琬已有一个月没有姜令仪的消息,也不知李绪将她藏去了哪里,不知她是否安好,心中总是隐隐担忧。
    闻致道:“此时无消息,反倒是好事。她又不傻,如此局势紧张,贸然联系只会连累你。”
    尽管他嘴上不说,明琬也猜到他对于“朋友”二字的不信任与抵触。
    明琬根据苦弥大师留下的方子,为闻致调配安神静气的汤药,又让他每日打坐或是誊写《心经》,颇有效果,至少近来许久他都不曾再犯病。
    雨后芭蕉油绿,明琬在府中闲来无事,打算去同闻致商议恢复坐诊之事,也算是为他和自己积攒些功德。
    她踏过水洼清澈的青石砖庭院,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,而后在书房的拐角处看到了闻致。
    四周无人,屋檐间或滴落几颗积雨,闻致穿着一身檀色的常服半蹲在门口,双手举起那只漂亮得过分的鸳鸯眼狮子猫,与它鼻尖对着鼻尖碰了碰,淡薄的雨光蒙在他身上,温柔得不像话。
    明琬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,诧异于他竟会对一只猫做出如此孩子气的举动,与平日那个强大冷傲的样子大不相符。
    即便在府中,闻致依然是警觉的,很快察觉到偷窥的明琬,将猫放下,整理好神色起身回首,就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,清冷道:“何事?”
    他一丝不苟的衣襟上还沾着几根雪白的猫毛。
    明琬忍笑,弯腰抱起蹭腿撒娇的狮子猫,同闻致商议道:“你如今身体稳定,只需稍加巩固即可,我在府中无事,想逢二五八回药堂去坐诊。”
    闻致轻轻皱眉,表现出不太愿意的样子。但顾及曾经约法三章,他到底不敢直言拒绝,良久方勉强道:“那去坐诊半天即可,切勿劳累。”
    半天能顶什么用?
    明琬知道他还是无法放手,便含糊道:“看情况吧。”
    明琬知道闻致派了许多人暗中跟着她,便放心去了药堂,坐诊时倒是遇见了一个有趣的男子。
    是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,姓何,很温润秀气的长相,据说是太医署的药生,无意间见了那本《明氏草药图经》的手稿,惊若天人,便想方设法打听编撰者的下落,折腾了一两个月才顺利在药堂中见到明琬。
    大概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年轻清丽的姑娘,何公子一张脸涨得通红,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表明自己的来意。明琬依言在他那本翻得起了毛边的图经手抄书扉页赠了一句寄语,何公子高兴得如获至宝,连连朝她鞠了两个躬,只恨不得将有她笔迹的书本供奉起来,顶礼膜拜。
    这年头,很难再看到像他这般热爱医术之人了,大多数人学医辨药,只是因为医者能抬高身价且不愁吃穿。
    明琬也是几日后才知晓,这位何公子似乎还颇有些来历,衣着虽然素雅,但用料并不简单。
    何公子连着来了药堂好几次,也不敢打扰明琬,就站在一旁看她问诊施针,时不时执笔飞快记录什么,大概是将她当成了良师榜样在学习。
    可没过几天,何公子突然不见了,连着许久都没有出现。
    明琬起先并未在意,直到药堂的病人越来越少,掌柜的终于看不下去了,委婉地问明琬可否去别处坐诊。
    明琬愕然,思忖许久方问道:“世伯,可否是我何处做得不好,给您添麻烦了?”
    掌柜忙摆手道:“并非如此!闻夫人的医术精湛绝妙,为人又体贴细致,并无任何不妥。”
    明琬更是不解,起身道:“既如此,世伯为何要我去别处?”
    掌柜攥着双手,犹疑许久,方长叹一声说了实情:“实不相瞒,每当闻夫人前来坐诊,所有试图靠近闻夫人的男病人皆被赶走,长此以往,不仅我这生意不好做,若有重病者不能进门求医,是会出人命的啊!”
    未料竟是如此,难怪明琬总觉得近来药堂的病人越来越少,当时她还疑惑了许久:为何回春堂问诊不分男女,可来找她看病的却全是妇孺?
    谁知还有这般隐情。
    明琬心中一片复杂,皱眉问道:“世伯可否告知,赶走男患者的都是什么人?”
    掌柜道:“看样子,像是便衣打扮的侍卫,不是闻夫人带来的人么?”
    “应是有何误会,给世伯添麻烦了。”明琬行礼致歉,“我这便回去解决此事。”
    闻致到临近天黑才回来,皱着眉略显疲惫。
    见到等候在书房的明琬,他怔了怔,舒展眉目道:“你怎的在此?”
    “等你。”明琬放下挑灯芯的尖嘴剪刀,望向他平静道。
    大概察觉她平静过了头反而有些古怪,闻致微微侧首,示意身后的侍卫退下,随即掩上了门。
    他行至明琬对面坐下,眸中掠着烛火的微光,语气中有些许关怀流露:“发生了何事?”
    “回春堂的病人,是你让人赶走的?”明琬叹了声,无奈道,“你是要将我身边的男人都消灭光吗?”
    闻致明显愣了愣神,短暂的沉默过后,他道:“就为此事,你来兴师问罪?”
    这么说,他是承认了?
    明琬一口气提不上,来不及思索措辞,压抑许久的话语已脱口而出。她认真道:“这并非小事,你不能替我拒诊病人,不能替我做决定。闻致,你永远不明白在你看来理所当然的决定,对我而言有多大影响,就像五年前你替我拒绝了太医署医官的职位,我这一生都再无可能了!”
    她说出来了。
    闻致微微睁大眼,随即很快镇定下来,幽深的凤眸中蕴着看不透的复杂情绪。
    明琬以为他会解释当年的事,告诉她那只是一个误会。
    但他抿了抿没有什么血色的唇,目光深暗,哑声艰涩道:“……那日我在街边等你,撞见有数名无赖欲借看病之名,结伴骚扰吾妻,我不得不命他们严加防卫,可干扰你看病,却并非我本意。”
    “明琬,我无法接受你有任何闪失,明白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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