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光三十五年八月初二,宜开市、交易、立券、纳财、挂匾,忌嫁娶、破土、进人口。
大齐与辽国互市当日在幽州城外新城开放,夏景行大清早披挂整齐,临出门之时叮嘱家中老小,“今儿开市,爹爹跟娘子千万别去凑热闹。”
夏南天原本还想带着小平安去互市,看看有没有新奇的玩意儿来哄大孙子开心,听得这话便歇了心思,哄了小平安往园子里去玩乐。
夏芍药索性直接去了隔壁赵家,何娉婷还没心没肺的问起,“今儿哥哥说要往互市去瞅瞅,夫君一脸严肃的阻止了,夏姐姐可知道互市出了什么岔子?”
何渭大老远前来,就是想往互市去,身逢其会,说不得能开辟新的财路,倒被妹夫阻止了。
夏景行与赵则通都是一样的口吻,这事儿就不同寻常了。
“许是头一日开市,怕出了什么乱子。有燕王殿下与辽国皇子镇着,能有什么事儿?”夏芍药怕她孕中多思,轻描淡写将话题带开,与何家兄妹坐着聊天,心里却跟猫抓一般,恨不得自己亲自过去瞧瞧。好容易到得晚间,夏景行带着一身血迹回来,倒吓她一跳,这才知道互市开业第一日,果然出了大事。
互市关乎两国建立顺利于否,燕王萧恪对此十分重视,开业第一日,他便派了夏景行带着一队人马往新城互市巡街。
当日新城内人头攒动,慕名从大齐与辽国赶来的商人极多,按着燕王划出来的区域带了各自的货物往指定地点交易。幽州新城占地面积颇大,四周夯起了城墙,城内各处还搭了简易的棚铺,摆出来的货物琳琅满目,大齐商人带来的茶叶瓷器布匹绫罗等物引的辽人看花了眼,而辽人从草原上赶来的骏马、羊、骆驼、以及精美的契丹鞍让齐商纷纷去问价。
两国货币不同,这些商人都是做生意做老了的,当场便改为以物易物。
时近中午,也有挑着蒸饼,小食各处穿梭的商贩,更有在简易棚铺里摆开了桌椅碗盘,招徕食客的店主,架起了炭炉子,厨子颠着热锅热油滋啦滋啦炒菜,肉菜的香味儿直往鼻子里窜,引的这些在互市里逛了一上午的商贩们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,又累又渴,头顶日头热辣辣的照下来,倒有一大半商人准备寻个吃饭的地儿坐下来歇歇脚。
这时候变故突起,城西的马市,一名辽人汉子抽出腰间弯刀,朝着一名齐商砍了过去。
那齐商毫无准备,当场被砍伤了手臂,顿时大声呼救,奔走呼号。
就在他呼救的同时,马市角落里已经又涌出了十几名腰挎弯刀的辽商,向着就近的齐商抽刀便砍,满面凶悍之色,马市一时乱了起来。
慌乱之中,也不知道是谁打开了圈着马匹的栏圈,里面圈着的马儿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。这下赶了马前来交易的辽商也慌了。他们原本是长途跋涉准备来好好做生意的,但是听得有同胞挥刀向着附近的齐商砍了过去,还大吼着,“还我兄弟!还我姐妹!还我父母!”都不知道是应该抽出腰间弯刀一起砍人,还是先制止了这场动乱。
城西乱了起来,城南也紧跟着乱了,到处是四散奔逃的商贩。
前锋营军士跟着夏景行逆着人流而行,很快就将两名提着弯刀砍人的辽人给制住了,那辽人十分凶悍,双臂反剪也扭过脖子朝着肩上齐军腕子上狠狠咬了一口,直咬的那名将士差点松开了手,还是他的同伴见机得快,狠狠一脚朝着那辽人膝弯处踢下去,他踉跄跌倒之后,才松开了齐军的腕子。那腕子上已经留下深深的牙印,往外冒着血珠,一块皮肉都差点被他咬下来……
被咬的兵士额头冷汗都疼下来了,抬头去瞧远处,怀化大将军带着的一队直冲进了人群中,有人大声喊着,“大家别慌!大家别慌!”但事关性命,齐商大多都没带着武器,况且不比这些砍人的辽人,都是悍勇斗狠之辈,提着弯刀砍人如切瓜剖菜一般,端的吓人。
还有辽人高喊着,“杀了齐狗,为我们兄弟姐妹报仇!”一路走一路砍杀,齐商纷纷走避,引的许多辽商都开始怀疑互市是否是辽帝设的局,就为了一举打击大齐,也有人已经抽出了腰间弯刀,犹豫着要不要砍下去……
辽商心思一旦动摇,整个新城里恐怖的气氛都扩散开来。有辽人杀气腾腾提着刀杀往那坐锅炒菜的棚铺里闯了进去,棚铺里的齐商吓的往桌子下面去钻,膀大腰圆的厨子惊慌之下,劈头就将锅子当头朝着辽人砸了下去,锅子里还有半锅才炼出热油的肉片子,天女散花一般从那辽人头上浇了下去,只听得一声极为惨烈的叫声,提着刀的辽人已经扔下手中弯刀,当场跳了起来,头上脸上手上瞬间就起了一大串油亮的水泡……
他摸也不是,不摸也不是,只剩了声声惨叫,在日头底下听着毛骨悚然。夏天衣衫单薄,热油已经沁透了衣衫,想来被淋透的肩膀胳膊之上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……
所幸燕王有先见之明,当日除了夏景行带领的衣甲鲜明的前锋营将士们在各处巡防,更有斥候营的将士在暗中扮作齐商闲逛,大乱起来近半个时辰,就被两营将士武力镇压,将提刀砍人的辽人给缉拿了,足有二三十人,也有太过丧心病狂挣扎不休的,当场就已经被正法了。
有不少辽商已经亮出了兵器,还有人朝着齐军大喊,“我们要见大皇子——”辽国使团由耶律贤带领,他们心里没谱,急需要耶律贤出面表明态度。
这时候,先有一骑急疾而来,后面隔得丈远两匹骏马并齐而来,正是燕王萧恪以及辽国大皇子耶律贤,身后跟着两列护卫,卷起烟尘一路,当先传令官高声大喊喊:“大皇子殿下有令,辽人速速放下兵器!燕王殿下有令,齐人不得与辽人展开械斗!”骑马绕着新城内疾走,将这句话往各个角落里传达,务求制止眼前乱局。
见得主事的来了,惊魂未定的齐商纷纷往燕王驾前涌了过去,而辽商也将弯刀入鞘,往耶律贤座骑前面涌了过去,两国商人中间隔着可容四五人通过的甬道,却保持着高度警惕,各自不肯靠拢。
大乱起时,燕王与耶律贤原本就在来新城的路上一里之外,早有夏景行派人前往禀报,二人这才急赶了过来。
燕王勒紧马头,朝后退了半步,示意耶律贤先开口讲话。
耶律贤高坐马上,俯视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,有辽商也有齐商,他清一清嗓子,才开口,“本王奉父汗之命,前来与齐国和谈,建立互市乃是父汗授意,朝中重臣讨论通过的。”一句话就将辽商怀疑的种子给掐灭了,他们在下面小声议论,“那砍人又是为着哪桩?”
“我辽国与大齐打了三年仗,不止是我辽国死了许多兄弟姐妹,齐国人也同样经受了生离死别,大家都没安生日子可过!父汗考虑良久,这才准备与齐国修好,建立互市。但是,辽国境内就是有一部分人见不得两国停战,不愿意大家能过上安生日子,这才假冒复仇之名,行破坏之实,让大家不肯相信两国是诚心修好,让互市不能够长久的开下去,这才是他们的目的!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跳出来说,齐国与辽国乃是世仇,只有打个你死我活,才是唯一的出路!然后各部落又开始征兵伐齐,大家再面临新一轮的生离死别!本王想问问在场诸位,你们是想与齐人安安生生做生意,还是与齐人兵戎相见?”
场中辽国商人面面相觑,都被耶律贤的话打动了。
比起两国战火连天,普通百姓度日艰难,他们更希望大家能够长长久久的做生意,互通有无。
齐商这边,方才被砍伤的此刻已经被送去紧急救治,而剩下的这些人中,对辽商此刻也存了戒备之意,还有人朝着耶律贤开口质问,“那若是下次还有辽人前来砍人呢?大皇子预备怎么办?”
耶律贤唰的抽出腰刀,朝着半空中举了起来,神情肃穆的发誓:“一切破坏两国交好的辽人,都是我们的敌人,无论是本王还是其他辽人,见者必诛!”
其余辽商见状,亦抽出腰间弯刀,依法防效:“见者必诛!见者必诛!见者必诛!”声势浩大,响彻新城上空。
燕王适时站了出来,安抚受惊的齐商:“此次出现砍人事件,乃是辽国境内一部分好战之徒意图挑起争端,制造矛盾,好让大齐与大辽反目成仇,但我们不能因为此事就否定了辽国汗王与大皇子殿下的努力,拒绝再开互市。互市不但要开起来,从今往后还要长长久久的运行下去,让大齐与大辽世代交好,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!今日砍人的凶徒有些已经伏诛,有些已被缉拿,本王会令人连夜审问,到时候会给大家一个交待!此次受到损伤的客商,会有官府专门派人核对,进行赔偿,还请大家别担心!”
经过耶律贤与燕王一唱一和,二人又在烈日之下骑着马在互市巡城,足足逗留到晚上歇市,才离开。
有了他们两位如此作为,又有齐军到处巡逻,终于安定了人心,将这场本来能够酿成大乱的事件及时的镇压了下来。
当晚,夏景行回家来换衣洗漱,匆匆扒了两碗饭,就骑马往燕王府赶了过去。
今日抓到的凶徒,都关押在王府大牢里,他们要连夜审讯出结果来。
夏南天后怕的摸摸小平安的小脑袋,庆幸今日听了女婿的话,没往互市去,不然就凭他们祖孙俩,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。
夏芍药在家里提心吊胆了一日,见到夏景行并未受伤,总算将一颗心放回了肚里,又有几分愁意,“看来从明儿开始,咱们园子里铺子里都要加派人手了,顶好是让夫君挑几个人过来盯着,免得混进心怀叵测的人,闹起乱子来就不好了。”
此次事件倒是给她提了个醒,说明辽国内乱说不定不久将至,有人敢违逆辽帝的旨意,想来对他与齐国交好的举措十分不满。
夏芍药对辽国内部所知多,凭有的一点印象就是来自于辽后与耶律贤。
“难道此事竟然跟耶律德光脱不开关系?那一位听说十分热衷于打仗!”
夏南天在闺女脑门上轻凿了一下,“我倒不知道自己闺女对辽国的事情也这么热衷。”被小平安扯着胳膊拦住了,“祖父不许敲我娘亲的脑袋……”
夏芍药摸摸儿子的大脑袋,笑弯了眼睛,“还是娘亲的安哥儿乖!”又无可奈何向夏南天解释,“两国交好开互市本来就是国家大事,也不是女儿非要猜测关注,只是此事关乎到咱们家的赚钱大计,女儿自然要多多留心一番了。”
其实,不止夏芍药一个人对耶律德光心存怀疑,就是燕王萧恪以及辽国大皇子耶律贤也在猜测,此事乃是耶律德光所为。
“小王叔父一直想要马踏中原,父汗在朝上提起两国通好,他不能阻止,气的拂袖而去。恐怕此次的事情当真是他所为。”
萧恪与夏景宁也觉得此事跟耶律德光有关,只他们不好贸然在耶律贤面前诋毁他亲叔叔,既然他都开口了,他们再无顾忌,纷纷开口,“难道你父汗就没有办法说服丹东王?”
耶律贤为难的摇头,“皇叔向来固执,因此此事还在朝堂上与父皇,以及外祖父吵的不可开交,恐怕让他改变主意,很难。”
萧恪与夏景行倒是想说:既然耶律德光不能改变主意,那就想办法让他没有能力再反对,捣乱。只不过此话有离别旁人骨肉之嫌,到底还是忍住了。
几人连夜提审这些砍人的辽人,无奈这些人咬死了不认背后有主谋之人,只道是家里受齐军突袭,死伤无数,这才相约前来为家里人报仇。其中有两人还对着耶律贤破口大骂:“身边辽国大皇子,不知为国中子民报仇,只知与汉人眉来眼去,你不觉得羞愧吗?!”
耶律贤上前去重重踢了那两人几脚,额头青筋迸起:“似尔这等置辽国百姓于水火的混帐们,难道竟然懂羞愧二字?”
还是燕王劝他,他才又退回来坐下,揭起茶盖猛灌了一口茶叶,整个脸色都不好看。
出使齐国,建立互市可算是他一手促成,为此辽帝还特意夸赞了他,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,他都觉得没脸回去见辽帝了。
所幸萧恪设想周到,很快压镇压了下去,不然后果不堪设想。
同一时间,上京城延昌宫里,耶律德光带着侍卫闯宫,要求见耶律璟。
耶律璟都已经准备就寝,正脱了外袍与萧玉音说话,提起远在大齐的长子,以及闹腾了半年非要往大齐去游学的皇次子耶律平,夫妇二人哭笑不得。
“怎的贤儿我瞧着长进不少,越来越懂事了。反倒是平儿越长越回去了,见天往前面去闹腾我,非要我出国书,往齐国去游学。他也不想想,如今两方局势未稳,虽然说已经订立盟约,可也保不齐什么时候再出点乱子。他一个皇子前往大齐长安,这不是摆明了送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做质子吗?”
游什么学啊?只怕是肉包子打狗,有去无回!
萧玉音也十分头疼,“这孩子不止要闹着去游学,还说要给咱们领个大齐江南的女子回来做正妃,大汗你听听,他这是说的什么话?难道咱们大辽竟然没有好女孩儿了?”
外间有宫人来报,丹东王求见,夫妻俩还当听岔了:“丹东王不是已经回了封地许久了吗?大半夜的闯宫所为何事?”
那宫人亦不知所为何事,只道:“丹东王披着硬甲,身后还跟着一队侍卫,全副戎装,倒好似要征战的模样。”
听得这话,耶律璟与萧玉音心里都沉了一下,立刻收拾整齐了,往前殿去见他。
耶律德光素来进宫是不必等着传召的,只需往里通报即可。他进来的快,直入皇后宫中正殿,估摸着这时候耶律璟多半歇息在皇后这里。果然他没有估算错误,这里他才坐下喝了两口热茶,以期压制住翻飞的心绪,辽帝与辽后已经联袂而来,进门瞧见他这副模样,耶律璟心头已经色变,面上竟然还带了丝笑意出来,“朕还当阿弟在封地乐不思蜀了,都将皇兄忘在脑后了!几时从封地回来的?”
“天黑了才进上京城,还没回王府去,军情紧急,这才急忙赶到宫里来见皇兄!”
耶律璟眉头都皱了起来,“军情?难道是哪国入侵了?怎的朕这里半点消息也没收到呢?”
耶律德光眸光一闪,向耶律璟行礼:“皇兄有所不知,我那里接到消息,说是齐人利用互市设了圈套,将前往幽州城的齐人一网打尽,就连贤儿也被他们捉了起来!皇兄啊,这次可是齐人要挑起战争,咱们不为别的,总要把贤儿救回来吧?!臣弟自请带兵前往幽州城,求回贤儿,杀齐人一个片甲不留!”
他言之凿凿,萧玉音做母亲的,心里先自慌了,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辽帝。宫灯之下,耶律璟面色阴冷,从额头往下的疤痕格外可怖,就在一息之间,他忽想到了什么,原本狰狞的眸色又渐渐转为平静,“阿弟一片心意,朕心领了!只前两日贤儿还派人送了信过来,说一切都好,互市不日将开,算着日子正是这几日。咱们等等再看。若是齐人真有意扣住了贤儿,想来他们必会送信过来,勒索一笔赎金!”
耶律德光着急起来,“皇兄竟不顾贤儿的死活了?!齐人突袭我辽国部落,皇兄尚能沉住气不反击,可如今是贤儿落在了齐人手里,那萧恪是什么货色,皇兄难道不知?他手下那帮将士从来不拿辽人的命当一回事,再晚些可就来不及了!若是贤哥儿出了什么意外,皇兄就不难过?!”
他这话入情入理,全然为着耶律璟着想,仿佛旧时与他感情深厚的兄弟又回来了,焦急的神色不似作伪,霎时耶律璟都快要被他说动了,只不过是一瞬间,他终于下定了决心:“阿弟待贤儿的心,不比朕少。朕心里十分感动,可此事不宜匆忙做决定,还是再等等消息!”
耶律德光眸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了下去,棕色的眸子里渐渐酝酿起了黑沉沉的风暴,仿佛是破釜沉舟一般,他忽然跪倒在了耶律璟面前:“皇兄,你若自己不愿意,臣弟宁死也要前往幽州解救贤儿,不能眼睁睁看着亲骨肉落在齐人手里,受尽折磨!”
耶律璟与他手足情深多年,对这个胞弟也算是有所了解,见他不顾一切的态度,更加不愿意贸然发兵,心中的疑点越来越大,神色更加凝重:“阿弟,你心里记挂着贤儿,为兄与你的心思不差分毫。可越是在这种情况之下,做决定才越要慎重!你不必再劝我,也不许自己领兵前往,从今日开始,你就留在宫里陪伴王兄罢,咱们等一个月再说!”
他强硬将耶律德光扶了起来,朝着门外喊道:“来人,请了丹东王下去沐浴休息!”
耶律德光原本是十拿九稳前来的,存着“就算耶律璟不答应,他也要‘为了大侄子冲动一回’前往幽州解救人质”的心思,到时候乱起来,两国交恶,谁还会有功夫追究是谁挑起的战争?
上京城外五里之处,他部落的勇士们都严阵以待,兵不卸甲,马不卸鞍,等着他出发的命令!
他猛的起身,瞧着耶律璟的目光里暗藏伤心:“皇兄就不肯信我一回?!比起旁人,皇兄就不能信亲弟弟一回?!”
耶律璟无奈安抚他:“皇兄几时不信你了?你我兄弟这么多年,就算小事上有分歧,可到底是亲兄弟呢。你急贤儿,为兄何尝不急,只眼前情势未明,你若是睡不着,为兄陪着你去睡,让你皇嫂早点回去休息。”他扭头朝着萧玉音使了个眼色,后者忙道:“汗王去陪王爷罢,臣妾不碍的!”说是不碍,那眼神里分明带着求助之意。
耶律德光深知萧玉音对两个儿子极为疼爱,听得长子出事,她恐怕比谁都着急。今晚将耶律璟留在她身边,这位再吹吹枕头风,说不定明儿一大早耶律璟就会改了主意,因此极力催促耶律璟去陪皇后。
也不知道耶律璟是久与兄弟分开,当真想他了还是别的原因,无论耶律德光怎么说,他都执意要去陪弟弟。耶律德光只能与他一同出了皇后宫里,往别的殿阁去了。
兄弟一人也不乘车坐轿,闲庭散步一般走过去,耶律璟仰头去瞧星空,深邃高远,犹如人心,只能瞧见明明灭灭的星光,却不知道那些黑漆漆的地方到底藏着什么心思。
皇后宫里,一俟兄弟现并肩离开,萧玉音立刻派人悄悄去传召耶律平。
耶律平被人从被窝里扒出来的时候,还当自己在做梦,听得大半夜皇后相召,套了鞋子外袍就跑。能让他母后半夜将他从被窝里挖出来,那必定是不小的事情。
萧玉音见到小儿子,便将方才耶律德光所言讲了一遍,耶律平瞬间就要跳起来:“怎么会这样?齐人怎么能言而无信呢?那大哥这会儿岂不是危险了?”
萧玉音扬手就给了小儿子一巴掌,耶律贤摸着脑门还有些糊涂,“母后打我作甚?”
“打你这个不长脑子的!在自己宫里都想不明白的事,若真是往齐国去了,恐怕让人卖了你都当那是好人呢!”
“难道二叔不是好人?”虽然他固执倔强了些,又极爱打仗,还脾气暴躁,可他们兄弟俩小时候,耶律德光还是很疼爱这俩侄子的。
耶律贤很容易就能扒拉出耶律德光对他们的好。
萧玉音从匣子里拿出一面令牌来,叮嘱儿子:“你二叔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,他是想打仗想疯了,万一你阿兄在幽州好好的,他带了一队人马杀将过去,到时候后果会如何?”
耶律平吓的睁大了眼睛:“母后不会吧?那到时候咱们跟大齐又打起来,我想游学,就只能去西夏大食了,不要啊!!!”
萧玉音都快被这不着调的儿子给带跑了,“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着自己的游学计划?!我让你拿着这面令牌悄悄去调一队人马,查一查你二叔是从城外来还是从王府里来。若是从城外来,就带人出城去瞧瞧,他既然前来请命,说不定就带了大队人马,驻扎在城外呢。”
耶律平的神色这才严肃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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