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自己的酒量没有一点逼数、且年纪在申屠川面前算得上怪阿姨的季听,笑眯眯的看着少年,而被她盯着的人面无表情的警告:“撒手。”
“给姐姐看看嘛,乖一点好不好?”季听一双眼睛弯弯的,里面仿佛盛着破碎的星光。
得亏她长得好看,做什么都不惹人厌,否则就凭这句话,申屠川早就揍她了。
申屠川板着脸把人从身上撕下去,然而季听像块烤化了的橡皮糖,刚撕掉就又黏了回来,重复了几次都没能把人丢掉。穿越几天了,那个胎记她还没见过,实在是太好奇了。
季听的理智被酒精麻痹,此刻只想顺从自己的心意一探究竟,见申屠川不肯配合,索性自己动手,申屠川见她还得寸进尺了,不由得深吸一口气,额角的青筋逐渐暴起。
他猛地抓住季听的手:“再乱动就对你不客气了。”
季听乖乖的任他抓着,笑嘻嘻的仰脸与他对视:“那你不客气啊,我就不信你敢对我……唔。”
话没说完,她被他一指头戳倒了,迷迷糊糊的要爬起来,却被申屠川无情镇压。三分钟后,黏在申屠川身上的烤橡皮糖不见了,床上多了一个被子卷成的夹心棉花糖。
季听被牢牢裹住,挣扎了几下都没能出去,一脸委屈的看向申屠川。申屠川本来的坏心情,因为这个搅屎棍已经忘得一干二净,见她干坏事不成还委屈上了,没忍住轻笑一声。
季听缓缓睁大眼睛,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新奇。
申屠川扬了扬下巴,眼底透着淡淡的得意,倒是难得露出一点少年英气:“看什么,再看把你的头也裹起来。”
季听缩了一下,眼角可怜的下垂了,半截脸埋在被子里嘟囔了一句。申屠川没有听清,顿了一下俯身过去,一脸不屑的问:“说了什么?”
“可是你很好看啊,”季听小声的重复一遍,见申屠川愣神,又好心补充,“笑起来更好看,以后不要愁眉苦脸了好吗?”
申屠川怔愣的看向她的脸,猝不及防跟她漂亮的眼睛对视了,看到她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中只有自己,心脏不知为何狠狠跳了一下。他狼狈的坐直了身体,逃避似的别开眼睛。
季听静静的盯着他的耳垂,随后目光落在他锋利的下颌线上,一想到这么好看的孩子经历了那么多苦难,最后成长为一个黑化大反派,年纪轻轻就丧了命,不由得伤心得哭了。
是真哭,眼眶含着泪水眨巴眨巴就往下掉那种。申屠川迟迟听不到她的动静,于是转头看向她,结果正看到她掉眼泪的样子。
季听生得极好,却因为一双美到凌厉的眼睛,不会让人把她跟楚楚可怜之类的词语联系到一起。而此时她无声的哭着,似乎怕被人知道,还咬住了下嘴唇,模样有多倔强就让人有多心疼。
申屠川这回是真的愣住了,半晌憋出一句:“就因为不答应你,你就哭了?”
季听还沉浸在酒后被感性掌控的悲伤里,完全听不到他说什么,躺在被子里掉眼泪,嘴唇因为用力还咬出了两个牙印。申屠川咬了咬牙,冷淡道:“别哭了,我让你看。”
“嗯?”关键时候,季听又不聋了,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迷茫的看着他。
申屠川憋着一口气,缓缓将手搭在自己的皮.带上,在季听一动不动的注视下,慢吞吞的动手。只是往下拉一厘米,他就开始出汗了,才发现原来软饭并不好吃,这种被盯着的感觉实在太过……丢脸?
他大可以转身离开,再想办法生存下去,可他却不想这么做。季听身边太舒适了,只要能留下,他就不必再颠沛流离,不用担心第二天醒来是在哪个垃圾堆里,更不用一饿就是几天。
而最重要的是,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为季听妥协,就像现在这样,虽然很丢脸,但却并不讨厌。
半天往下拉了一截,露出一个深色印记,季听突然开口:“好了,看完了。”
“?”
胎记此时是红得发紫那种,彻底黑化则是黑色,说明申屠川此时虽然恨李拓,但还没有因为恨意波及其他人。这个胎记只能穿越者能看到,申屠川本人也是看不到的,季听终于得偿所愿,心满意足的同时怜悯的说了句:“你太瘦了。”
她的本意是小朋友太瘦,肯定是吃了很多苦才这样,应该好好补补身体。结果落在申屠川耳朵里,就成了她嫌弃他的排骨身材,所以拒绝再往下看。
被人嫌弃身材,这在少年眼中是奇耻大辱,他噌的一下把裤子拉上,拽着被子一角把人掀出来:“滚!”
季听迷茫的看他一眼,半晌从床上爬下来,晃悠悠的回房间了。本来撵都撵不走的季听,在看完他的排骨后扭头就走了,申屠川愈发气愤,气完又隐隐觉得不安。
她是因为喜欢自己才对自己好的,现在嫌弃了他的身体,会不会要赶他走?一想到这种可能,申屠川的不安进一步扩大,最后在床上坐了许久,阴沉着脸找出纸笔,刷刷写了什么后去洗手间拿了季听的口红,然后悄声去了季听房间一趟。
季听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,摸黑把灯打开后趴在床上赖着,越赖表情越不对,等把自己干的事全想起来后,整个人都要不好了。
她竟然!逼着人家小朋友……啊!!!
季听蹭的一下坐起来,捂着脑袋无声尖叫三十秒,突然发现右手食指上有点淡淡的红印,不过颜色很浅她就没有在意,满脑子都是白天发生的事。
她酒量不行,每次喝醉后就会完全丧失理智,只干自己想干的事,说自己想说的话。最糟糕的是,感性的那一面还会完全放大,就好像她之前就只是觉得申屠川这个男配有点可怜,喝完酒直接同情到哭了——
但她竟然把这狗□□病给忘了!
申屠川该不会觉得受到羞辱,现在已经走了吧!季听猛地反应过来,跌跌撞撞的下床去找人,结果门一开就闻到了饭香。
申屠川坐在餐桌前正在吃饭,看到她后面无表情道:“醒了?”
“……嗯,”季听松了口气的同时,不安的到桌边坐下,小心的打量他的神情,却看不出个一二三,沉思片刻,她艰难的开口了,“对不起……”
至于对不起啥,原谅她作为一个成年人,面对未成年时实在无法开口。
申屠川却误会了她未尽的意思,以为她要赶自己走了,脸色当即不好了:“你后悔了?可惜后悔也晚了。”
“嗯?”
申屠川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a4纸拍出来,季听一脸莫名的看了眼,不由得睁大了眼睛。没啥,就是一份抚养合同,上面写了不管甲方意愿如何,都要抚养乙方到乙方愿意离开为止,否则就要把房子过户给乙方。
而甲方是她,乙方是申屠川,且上面有两个人的手印。季听想起自己食指上多出的红印,不由得沉默了。
“这是你昨天亲口答应后签的协议,不管你会不会变心,你都得养着我,一直到我愿意走。”申屠川冷着脸强调是她自愿的。
季听哭笑不得的看向他,虽然她酒后行为奇怪,酒量也不怎么好,但她有一个优点,那就是酒后从不断片。高烧到脑子糊涂的事她都能记得,更何况只是一瓶啤酒。她可不记得自己有签过这种东西。
不过小朋友都到伪造文件这一步了,想必是缺乏安全感的原因,再想想自己干的混事,少不得伤害小朋友自尊了。季听沉吟片刻,笑眯眯的看向他:“放心吧,只要你不想走,我就一直养着你,合同你收好,如果我做不到,你就把我赶出去。”
申屠川闻言肩膀微微放松,把纸仔细叠好后放回兜里,垂眸继续吃饭,并没有要跟季听说话的意思。虽然有了保障他可以放心留下了,但不代表他不介意被她嫌弃的事。
季听盯着沉默的少年看了半晌,突然开口:“等义肢到了,你回学校上学吧。”
申屠川指尖一顿,眉头皱了起来:“不去。”
“不去你以前的学校,去个离家近的,”季听见他一脸抗拒,耐心的劝说,“去吧,你在家待着也是无聊,不如去学点东西交些朋友,我在学校附近找个工作,我们中午可以一起吃饭,晚上一起回家,你觉得呢?”
还是多读书的好,至少他以后能明白,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保证书,是没什么法律效用的。
申屠川绷着脸:“我不想去。”说完他顿了一下,又强调一句,“就算我不听你的,你也不能赶我走,否则这房子就是我的了。”
“当然,我怎么会赶你走呢?暂时不想去就别去了,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去读书比较好,毕竟以后找工作什么的,也能有选择的余地。”季听温柔的劝说。
申屠川被她说得烦了,眼底闪过一丝不耐:“放心吧,就算没有选择的余地,我也能把钱还给你,不会让你吃亏。”
“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季听叹了声气,见他坚持不肯去,也就不再提了,起身开始收拾碗筷。
申屠川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伤人,脸色不怎么好了。跟自己较了会儿劲,在季听端着碗去厨房的时候别扭开口:“刚才的话,当我没说。”
季听顿了一下,好笑的想摸摸他的头,但由于手被碗筷占着,只能用手肘蹭了他一下:“没关系,我知道的。”说完就端着碗筷进厨房了。
申屠川表情微动,目光落在她婀娜的背影上,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。从来没有人会像她一样这么包容自己,虽然只有几天的时间,他就已经开始享受这种包容,并逐渐变得患得患失。
如果有一天,这个女人突然爱上了别人,是不是也会这样去包容另外一个男的?申屠川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,他沉默一瞬,淡淡开口:“我截肢之前身材很好。”
“?”
季听不明所以的回过头,手上还沾了一堆洗洁精泡沫。
申屠川耳朵有些发烫,面上却一本正经:“现在之所以这么瘦,只是因为生病跟没好好吃饭,等我休养一段时间,腹肌就能养回来了。”
他说完就拄着拐杖回房间了,季听懵懂三秒,突然明白过来,这是还在纠结她说他瘦的事呢,这小孩可真是……
还挺可爱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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